是在中甸一处打着白亮灯光的餐馆。她正要踏进玻璃门,却有人已先一步迈进去了。对方回过头来,调皮的微笑。
   鼻尖上湿漉漉的。夜晚瑟冷。她套一件灰的羊毛衣就从住的小旅馆里出来,目的明确。八个钟点的大巴车下来,她只吃一块苏打饼干和一点青柠檬白水。
   来吃饭?对方问。
   这是自然的。她心中念想,但不说,只是点点头。
   一起吃?又询问。
   当地人开的餐馆,从地上支出来几张短短的小方桌。塑料凳也很矮,颜色黯而花俏。墙壁下围是雨水一样黄浸浸的油点。一群饥饿的小兵。只有两个藏族男人在吃饭,还要了酒。
   他们也许是工友。她猜测。才刚下了工。
   老板娘正和男人们快速的交谈,显然是常客了。见又来了客人,便把她们让进来,招呼坐下。
   都吃什么。年轻的韩国客人问道。——对方是黑发的美丽女孩,面貌皎洁,挎一只黯色繁杂纹络的大包。中文说得非常流利。但她还是从眼睛和发际里分辨出对方的不同。
   啧。坐过来一起吃吧。端着白瓷碗的男人建议道。这么多我们都吃不了。他说罢开朗的笑的大声。
   她摆一摆手,笑着推脱。
   我们可干净。另一个男人呷一口汤笑道。你们两个女孩子,吃得又不多,一桌人多热闹。
   他们穿一种深蓝或土黄的涤纶西装,眼睛很深,又明亮。皮肤黑,有不称年龄的褶皱。热烈不定的太多的阳光带来死亡,也带来柔软的诚实。
   她们面对面的坐定,要了一只火锅和一盏酥油茶。
   什么时候到的。对方问。看来是开朗健谈的女性。
   今天晚上。
   一个人?怎么一个人来的。
   你呢。怎么一个人来的。她也问。
   对方笑。一个人旅行自是有很多美好的。但——
   也有很多不便。她接过来说。比如说——
   太寂寞啦。对方笑一笑,淡淡苦涩。
   饭馆老板娘很快端上来一只咕嘟沸腾的小锅。小黑锅内的吃食很丰富。白菜,圆粉条,海带,青叶蔬菜,肉,菇类。热腾腾的炖在一起,蘸辣椒和酱油调好的佐料吃。大口大口,非常暖,很快就出了汗。
   她夹起来一块厚实的物什,不认识。
   是肉皮。对方说。
   不爱吃。她笑道。
   对方伸过筷子从她碗里夹来,送进口里。神色陶然,没有丝毫避讳。
   回去,做什么。对方询问。
   买一只西瓜。回到旅馆,冲热水澡。她耸一耸肩。
   这个茶太深了。女孩子说着,一面摇晃一下小小的银壶。
   太深了?她问。
   还是太高?太深?就是这个茶,下面,太重了。
   你说的是太浓?
   对方欣喜的长吁一声。哦,对,对,就是,太浓,浓。她即从胸前的包里掏出一只绢面本,记录下来,标注拼音。
   她们相谈甚欢。侧脸因为话说的太多而微微醺红,仿佛醉酒。
   
   这一个食色升平的夜晚。热闹的交集过后,各自分手,再无关联。

  作者:/深海